第四十二回 无尽疑团翻旧案-《牧野流星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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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华说道:“可惜我的三师父已经被逼离开石林了。”唐经天道:“我知道。我正是想和你谈这件事情的,不过在谈此事之前,我想先问你另一件事。这是关于你的武功来历的,不知你可愿意告诉我么?”
孟华说道:“唐掌门就是不问,弟子也要禀告的,唐掌门想问的,想必是对弟子的剑法起了怀疑吧?”
唐经天道:“不错。你的剑法精妙之极,崆峒派剑术最高的洞冥子恐怕也比不上你。你的剑法固然是得了崆峒派的精华,但更多的地方却是和我的天山派剑法有相通之处。我知道你曾经得过金大侠的指点,不过恐怕也未必尽是金大侠指点之力吧。”
孟华说道:“唐掌门明察秋毫,弟子的确是在石林曾有奇遇。在剑峰上找到了前代大侠张丹枫晚年所创的无名剑法。”
唐经天笑道:“这就怪不得了。你可知道这位张大侠正是我们天山派的始祖么?”要知天山派虽然是张丹枫的弟子霍天都所创,张丹枫为了成全弟子的声名,自己不愿居功,但天山派还是奉他为始祖的。
孟华说道:“弟子正是为此,意欲把张大侠所留的剑法归还贵派,并请掌门恕我擅自偷学之罪,准许我做个记名弟子。”
唐经天笑道:“这是你的福缘,也是我们的喜事。张祖师晚年所创的剑法由你而得重现人间,我感激你都还来不及呢!不过说到要做我的记名弟子,那我可是不敢当了。你是张祖师的隔代弟子,我和你还不知差了多少辈呢!”
孟华惶然说道:“唐掌门何出此言,折煞弟子了!我不过无意中得窥祖师的秘笈,焉敢以他的弟子自居?但求掌门许我作记名弟子,对我来说,已经是非分之想了。”
唐经天好像是在作认真考虑,想了好一会子,方始道:“论理我不能做你的师父,再说令弟已经是我的关门弟子,在我的名下,即使是记名弟子,也不该再有的了,不过目前我碰上的这件事情,要是让你替我作鲁仲连,却正是最好不过。既然我要你代表我,你也是该有个名义。这样吧,由我来开武林前例,禀告祖师,收你为天山派的记名弟子,你是天山派的记名弟子,但并非我的记名弟子,这两者是大有分别的。天山派的记名弟子不拘辈分,各自论交。我和你可以算是平辈……”
孟华连忙说道:“那怎么可以?”
唐经天笑道:“有何不可?我以为这是最好的办法了。你要是谦抑自下,那你也可以和英奇他们平辈论交。其实拘泥什么辈分之分,胸中便有所障,你我何必定要随俗?”
孟华暗自想道:“他刚才说的那件什么事情,想必就是有关我三师父的事了。为了三师父的缘故,我只好姑且僭越吧。”说道:“多承掌门厚爱,弟子愧不敢当。只好作为权宜之计吧。”唐经天笑道:“刚刚说好和你平辈论交的,你怎么又自称弟子了?快改称呼。”
孟华想起一事,说道:“请掌门准许我在私底下以晚辈自居。说起武功秘笈,晚辈还有一事禀告。那位罗曼娜姑娘,不知已经见过掌门没有?”
唐经天道:“她和冰儿都已见过我了。你说的可是那本古波斯文的武功秘笈?”
孟华说道:“正是。晚辈不懂波斯文字,意欲献给唐掌门。”
唐经天笑道:“别人平生难得有一次奇逢,你却有了两次。这部波斯秘笈的来历,我早就知道。不过不知道它是落在瓦纳族的罗海手里。这部秘笈和张祖师的玄功要诀同样珍贵,与你有缘,应该属你。至于说到你不懂得波斯文字,这个容易。”
孟华道:“请掌门指教。”把那本波斯文的武功秘笈递了过去。唐经天翻了一翻,说道:“少年时候,我曾经学过波斯文字,可惜多年没有机会使用,早已荒疏。不过,这本秘笈,大概我还可以读得懂十之七八的。我想武学之道,中外本可相通,难解的地方,咱们一起琢磨琢磨,或许还是可以参悟的。”
孟华说道:“学武功的事无须着急,这本秘笈请掌门拿去慢慢参详,有机会的话,下次我再来向掌门领教也还不迟。”
唐经天知道他的心意,说道:“你三师父的事固然紧要,但你也用不着这样快就离开天山。”
孟华以为他要接下去说崆峒派的事的,唐经天却一转话头,跟着问道:“另外,就是你们兄弟的事了。依我之见,令弟武功尚未学成,不如过几年你再接他回去。你意下如何?”
孟华说道:“家父命我探望舍弟,如今我们兄弟已经相认,晚辈回去告诉家父,料想家父亦可安心。舍弟得掌门教养成材,那是最好不过。”
唐经天道:“好,那么你可以在这里多住一个月。然后替我到崆峒山去。”
孟华精神一振,料想是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,连忙问道:“掌门要我前往崆峒,可是为了我的三师父之事么?”
“不错,现在我可以把崆峒派掌门给我这个锦匣的内容告诉你了。”唐经天打开锦匣,把一封信先取出来,说道:“这是洞真子给我的私函,但你也不妨拿去看看。”
孟华听说是私函,便道:“还是请掌门把可以让我知道的告诉我吧。”
唐经天道:“信上写的都是可以让你知道的。不过这封信写得太长,由我讲给你听也好,可省你读信的时间。
“洞真子定于明年三月初召开崆峒派的门人大会,他已是年过七旬,准备在这个会中立继任掌门人。是以特地邀请我去观礼。”
武林的大门派立掌门人,按规矩是要邀请各派名宿观礼以昭郑重的。不过这只是对该派的“大事”,对外人而言,却是很普通的事,一点也不稀奇。
孟华怔了一怔,说道:“就只是为了此事么?”
唐经天笑道:“少安毋躁,这只不过是个引子。”再听下去,孟华可就禁不住吃惊了。
唐经天继续说道:“这是一个选立掌门人的大会,也是一个清理门户的大会,洞真子告诉我,这两件事情将同时办理,但这两件事情恐怕也都会引起纠纷。所以他不但是请我去观礼,同时也是请我去主持公道的!”
孟华吃了一惊,说道:“清理门户,那是要对付我的三师父吧?”
唐经天道:“不错。这件事情令我很感为难。是以我想来想去,觉得还是由你替我走这一趟好些。”
孟华说道:“我的三师父早已给他们‘逐出门墙’,还需什么‘清理门户’?”
唐经天道:“立掌门人何以会引起纠纷,洞真子没加解释,但对于后者,倒是有所解释的。不错,尊师是在三十年前已被他们‘逐出门墙’,但这件案子却还没有了结。”
孟华愤然说道:“家师甘忍被逐之辱,遁迹石林,已经是避开他们了。我真不懂为什么还不能算是了结?为什么他们还要一再欺侮我的师父,逼得他无立足之地?”
唐经天道:“据洞真子的解释是,最初他是觉得家丑不宜外扬,所以在尊师案发之时,他给的处分只是逐出门墙,理由也没有对外宣布,但据说你的三师父脱离崆峒门户后,仍是怙恶不悛。——对不起,我是用他信中的说话,你莫见怪。——另一方面,崆峒派的长老们又一致要求在新掌门确定之日,把这件旧案彻底了断。意思即是要用清理门户中最重的一种处罚来对付你的三师父了。”
孟华又气又怒,说道:“那是说他们要取我的三师父的性命了?”
唐经天道:“恐怕是这个意思了。”
孟华道:“我的师父到底犯了什么弥天大罪?”
唐经天道:“这是一个疑案,说老实话,目前我还不敢轻率的就下论断。”神气间似有难言之隐。孟华想起“家丑不宜外扬”这一句话,这句话在洞冥子口中说过,如今在洞真子的信中也这样说了。“难道三师父真的曾经做出什么见不得人之事?不,不,三师父绝不会是他们说的那种!虽然我不知道其中有何蹊跷,但我敢相信三师父一定是受了诬陷!”不过由于有所谓“家丑”的阴影藏在心头,弟子自是不便向外人查问师父的“丑事”。
唐经天也似乎是在一时之间还未能决定该否告诉孟华,但他还是说道: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,待会儿再告诉你。现在我先告诉你另一件事情。”
孟华问道:“什么事情?”唐经天道:“据洞真子说,他已得到风声,金大侠准备替你的三师父调停此事。”
孟华喜道:“有金大侠出头,事情就好办了。”心知此事定是金碧漪的功劳,替他代求父亲出头调停此事的。他和金碧漪分手数月,听到这个消息,不觉倍增思念:“明年三月的崆峒派大会,金大侠是一定要去的了,只不知漪妹会不会跟她爹爹同往?”他是希望能够在崆峒山见着金碧漪的,否则的话,见面之期,又不知要推迟到什么时候了。
孟华正自心里欢喜,忽听得唐经天叹了口气,说道:“你喜欢得太早了,我只怕是节外生枝,适得其反。”孟华吃惊问道:“为什么?”唐经天说道:“崆峒派得知这个消息,上下人等都是十分激愤,不满金大侠包庇他们的‘逆徒’。是以洞真子一定要我出山主持公道。”
孟华冷笑道:“他们倒是异想天开,这岂不是要你出头去对付金大侠吗?晚辈年轻识浅,也不知家师犯了他们什么‘天条’?不过依我所想,金大侠既肯自告奋勇帮我师父调解此事,想必他也是知道家师是冤枉的了。”
唐经天道:“是呀,我和你的三师父虽然并不相识,但金大侠的为人我却是深知的。金大侠能够相信你的三师父,我岂能妄自猜疑,不过、不过——”
听这口气,唐经天虽说不敢妄自猜疑,但对丹丘生却似乎仍是不敢十分相信。孟华连忙问道:“不过什么?”
唐经天说道:“这件事情令我极是为难,我当然不能听崆峒派一面之辞,帮他们去对付金大侠;但在真相未曾水落石出之前,我也不能偏袒一方,帮金大侠和你的三师父去对付他们。我本来不想管的,不过现在的形势却逼得我非管不可。一来是我不愿见到武林因此事掀起风波,崆峒派若是当真不肯罢手,势将弄成不可收拾的局面;二来洞真子不惜把他们视为‘家丑’的本派秘密告诉我,相信我能为他们主持公道,我岂可置之不理?但以我的身份确实是左右为难,所以我想来想去,只有请你替我走一趟了。”
孟华说道:“对晚辈来说,走这一趟乃是公私两便。但以晚辈的身份,倘若是去调停的话恐怕更加不宜。虽然我可以天山派记名弟子的身份替掌门效劳,但谁都知道当事人的一方正是晚辈恩师。武林中恐怕未有过弟子为师父作鲁仲连的前例吧?”
唐经天道:“你的顾虑我也想到了,我会教你怎样去做的。不过目前我还未想得很适当。好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,到你离开之时再说吧。”
这一个月中,孟华把无名剑法的图谱默写出来交给唐经天,唐经天也把那部波斯文武学秘笈译出来与孟华一同研究。孟华的精神贯注在上乘武学的探讨之中,倒是少了许多烦恼。
这一个月当中,唐经天绝口不提他的三师父之事,但这件事情,在他的心头却是一个阴影。学武之时固然可以强制自己不去想它,一有余暇,就不禁为之忧虑了。尤其因为真相未明,更加令他烦恼,他相信自己的师父绝不会做出丧德败行事,但那“家丑”二字却像毒蛇噬着他的心。
一月时间很快过去,冷冰儿和桑达儿的伤也早已治愈了。桑达儿因祸得福,在天山一月,学到不少武功。
他们准备和他一起回去,孟华往崆峒山可以从原来的路程回去,正好可以顺便送他们回家。虽然这不是最短的路程,但由于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,他是尽可以赶得上参加崆峒派的大会的。
临行前夕,唐经天把那个锦匣交给他,说道:“我知道你不愿意听别人对你师父的谰言,但这一次你是要替我去做崆峒派的客人,参与他们所谓的‘清理门户’之会的,要是你完全不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,恐怕很难应付,你的心里恐怕也得不到安宁。所以我想来想去,还是让你知道别人怎样说你师父的好。
“这锦匣里有洞真子给我的信,有关你三师父那件案子的详细档案,还有我也尽我所知,作了一些补充的说明。你拿去看吧。看过之后,我再和你商量。”
这晚孟华把这份厚厚的档案仔细的阅读一遍,直到天明,方始看完。越看越是吃惊。
事情发生在十八年之前。
当时崆峒派的掌门人尚未曾是洞真子,而是洞真子的师兄、丹丘生的师父洞妙真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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